變革現場:政策決定了社會如何看待移工

公園聚會的移工(圖片來源

移工議題讀書會與夥伴T及夥伴Y一起共讀《我們》進行到第二章,相較於第一章談「從移工到移民」,討論的移工主要是「產業移工」(到工廠工作的「廠工」),第二章整體比例更多談的著重在「逃跑移工及台灣政策」的討論,尤其討論「社福移工」(文中多以到家工作的「家庭看護工」、「家庭幫傭」為主)。

隨意在網路上搜尋「逃跑移工」,確實看似台灣越來越多人關注這個議題,但隨意口頭與身旁朋友討論想法,對於這個議題陌生的人還是覺得「為什麼他可以就這樣逃跑,這樣會造成社會很大的困擾」。

那底是困擾什麼?

是對於「一個好移工」的責任與義務未被落實、還是黑戶在社會流串的危險感,亦或是單純對於這個群體的陌生?

文章中,顧玉玲老師對菲籍移工喬伊,參與事家庭看護工「非法」勞雇市場(相較於透過仲介管道合台灣法規入台的就業),有這麼一段紀錄:

家庭作為一個職場只限定在清潔項目的工作時,反而因為拿掉「我視她為我的家人」的偽裝,勞雇之間才真正有議價、評比的空間,也因此在工作餘時有了人與人的對等接觸。竟是在逃跑之後,喬伊才得以從容結識台灣人朋友。

非法聘僱的市場,勞雇之間各有風險,也因此行程關係的平衡桿。

-《我們》P.177

逃跑移工針對會造成社會困擾嗎?

恐怕真正困擾是「不合法」於這個社會,但他們的安全程度可能比「合法更合法」,沒有人想讓「這筆生意」搞出麻煩。

有路,還要逃嗎?

根據勞動部資料(2020年3月止),在台擔任社福移工的人數為26.3萬,佔整體移工人數的36.6%,然而,社福移工中,有99.2%是生理女性;不分性別統計,年齡分布以 35–44 歲及 25–34 歲者分 占 44.1%及 35.4%最多。

這群以生理女性、青年的社福移工為什麼要逃?

顧玉玲老師在文中有記錄相關案例:

一個長期受到性騷擾的女孩,在家要幫男性老人洗澡、幫兒子按摩,雖然沒有真正「出手」性侵,但潛在的危機讓他申訴無果。

以家庭看護工名義來台的女子,白天在雇主店內工作、晚上接雇主小孩、加洗衣煮飯打掃、假日到雇主丈母娘家打掃,工作兩年每天睡不到五小時,生病、過勞,也沒有假日可以上教堂。

有了移工,清洗標準也提高,有洗衣機,卻要求全手洗、燙衣褲,連內褲也要貼平,另外陪著孩子進行英文對話,假日也不得外出。

還有很多,故事說不完,從引進社福移工至今從未停止。

原因除了《就業服務法》明文規定「家庭幫傭及看護工作」不得自由轉換雇主(當然有轉換雇主的但書,是雇主同意),另一種就是「被仲介教壞的雇主」。

他們也許不是真心要凌虐她,但就是擔心她逃跑,所以費盡心思讓她一刻不得閒,口耳相傳「不要對外勞太好,以免被她爬到你頭上。」「不要讓她們休假去亂交朋友,否則就會比較、計較」……是了,這一組對待關係的關鍵字是「逃跑」。

外勞逃跑了(誰需要逃跑?外勞是囚犯嗎?)雇主要被處以配額取消、及續繳就業安定費的懲罰。若是那家中有人癱瘓在床,社福照顧既是零碎不全,一旦被取消了全日照護的外勞配額,不啻是莫大處罰。*

-《我們》P.136

*2013年立法院修法,將外籍家庭看護工無故逃跑後6個月得重新提出申請,縮短為3個月。雇主要等滿3個月,可以向勞動部申請遞補。

法規將仲介、雇主、移工綁成「三位一體」,社福移工合法在台工作,從來不是自己的事,是大家的事。

三人成虎的環境,讓移工在台生真實活成為謎

沒逃的移工過得如何?

顧玉玲老師在文中記錄了一位移工比西塔的故事。

備註:新聞沒有找到更適合的只能使用當時的蘋果日報,但我個人不太能接受新聞以這麼聳動,沒有馬賽克方式報導如此血腥的新聞。

菲籍移工比西塔砍殺雇主一家四口。仲介說她個性老實,生活封閉,雇主待她不錯,薪水有按時發,還允許同桌吃飯。媒體說疑似約滿未被展延,勞雇關係好。勞工局說他工作認真,薪資都有定期給,也沒有勞雇間的糾紛。菲辦說他她沒有申訴超時工作或欠薪,雇主也沒違法。

可以看到比西塔偵訊時精神不穩定,最後也被判定是精神異常,然而媒體說的「約期到未被展延」,根據顧玉玲老師在文中寫道:

勞委會職訓局的資料顯示,比西塔要到次年3月才約滿,可她居然早在8月份就申請提早解約了,換句話說,根本沒有「約滿未被展延」這回事,相反的,他早就想走了。-《我們》P.169

每個人都在檢討移工本身及危言聳聽移工的可怕時,文中的另一位移工荻薇妠從電視中看到比西塔新聞後,直接表示:「她一定是沒休假!」

所有的討論都沒有問這位移工的工作環境及生活處理為何?

社會的三人成虎層級上至台灣政府甚至是移工母國駐外單位,恐懼被無限放大,台灣人就相信移工就是「如此壞」。

走投無路要逃也是移工問題,忍要下發生事情也是移工問題,在彈性不足的勞雇關係中,並不是要指責仲介雇主、袒護移工,而是要思考,為什麼不是政策導致這一切?

那大家眼中移工的模樣是什麼呢?

要如何讓教學現場有感移工議題

今天討論了許多都是圍繞在政策,回到教學現場思考時,夥伴T、夥伴Y與我一起討論,那我們要怎麼讓無感的議題引起大家有感呢?

夥伴Y分享了兩次,上一次因為家庭內有新住民阿姨、這次鄰居有家庭看護工「不認真」被附近住戶耳語。我們笑說,怎麼這麼剛好這些議題都發生在你身邊。

夥伴Y誠懇分享,現在放伴做的議題,「媒體識讀與資訊判讀」及現在討論的「移工與移民」恰好都是自己身旁發生的,所以格外有感,也做起來很有動力。但回到我們自己身上思考,我們也確實有比較無感的議題,並不是不重要,而是生活經驗上比起其他議題關注度低,那該怎麼帶入教學現場、怎麼讓自己也感到興趣呢?

這確實是很好的問題,當無感不代表議題不重要,卻要讓現代公民素養提升時,必須持續推進,要怎麼進行跨出同溫層行動?我也相信這是每個推進議題的組織面對到的困境。

後來討論後,我們三人統整出兩個方向:未來性及支持力

讓老師/孩子知道議題跟未來的連結,讓老師/孩子知道自己是有能力支持議題,或許能讓對於議題的關注度提高,而不是死板板的數字跟證據。

這部分論述沒有很完整,畢竟是讀書會過程中的省思,或許有更多議題經驗後,可以更完整討論分享。

後記:

回扣今天討論的政策影響認知,同樣在教學現場上,我們作為教育工作者,所選擇的文本素材也影響著孩子。夥伴T分享他曾經看過有老師使用理財的桌遊,但後來省思才發現這套桌遊是從「大富翁」的思維出發,他才驚覺,我們所選將影響孩子看見的世界,那這個選擇是他希望孩子認識的方向嗎?

教育工作本來就是主觀,如何在每一個選擇更坦白告知孩子老師的選擇及提供更多看到其他選擇的機會,一直都是老師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

作為推進議題組織,本來也會有立場,放伴在移工議題上,是著眼在結構的不平等上思考如何讓教學現場認識議題,我們嚴格檢視我們所論述的內容、合作單位,也期待能將這樣謹慎的思維,分享給我們所有合作/關注我們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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